周遭是一片灰蒙蒙的雾。
这里是混沌空间吗,不,理智告诉叶菁燃不是,也许这只是个无厘头的梦,也许这只是自己的凭空幻想,是什么无所谓,叶菁燃更想知道的是自己如何才能从这里出去。这破地方除了自己,一个会动的东西都没有,这使叶菁燃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、寂寥,如河上浮萍,弱小到只得凭借风力才得以漂动。
好在叶菁燃比浮萍好些,自己有手有脚,可以走,只是不知道一直向前走能到达个什么地方,但有事可做总比无所事事混吃等死要强,试着向前迈了一步,没有受到任何阻碍,嗯,叶菁燃很满意。
莲步轻移,可结果只有自己越走越累,场景没有丝毫变化,仍是那些看上去就不愿触碰的雾。
叶菁燃觉得疲惫,除了身体上的疲惫,还有心灵的,那种追寻着却永远无法到达的情绪实在让人生不起半分开心,不过这种情绪于叶菁燃而言是十分新鲜、从未体会过的。在自己十四年的时间里,所遇到的无一不是令人喜悦的是,即便有少许,也只不过是因为调皮捣蛋被娘亲教训了而已。
太过于顺遂以至于潜意识里根本无法接受一点挫败。
叶菁燃是京城叶府的二小姐,年芳十四正是舞勺之年。叶菁燃很诧异,自己前一刻分明在闺房里读书,怎得下一刻突然到了这里,可惜无人能给叶菁燃做出解释。
这叫什么事?叶菁燃颇为无语地坐在了地上,也不去注意自己的裙摆是否被弄脏,当然,在家时叶菁燃也不会注意,用娘亲的话说——皮猴儿似的。
犹记起自己先前看的戏文《孟姜女哭长城》,虽不知长城是个什么物事,可那故事的结局令叶菁燃十分在意,不知自己效仿那孟姜女哭泣能否将这破地方哭塌了,而后赶紧回家。“啊”了半天也没哭出来,反而把自己逗得直乐。
“呵呵。”
在叶菁燃笑的同时,突然耳边传来了一声轻笑,仿佛那说话之人就在叶菁燃耳边出现,叶菁燃顿时寒毛炸起,慌忙站起来看了看四周有无什么诡异的物事。
却见不远处有一身着紫衣之人,脸上像是被雾掩住了,叶菁燃看不分明,只观形态与骨架叶菁燃猜测那是一名男子。男子头戴银冠,手执折扇,倒是一副潇洒翩然的模样,他那折扇也不知是在哪家铺子买的,样式说不上华丽但有种别样的韵味,除去折扇本来带有的潇洒,同时还隐约透着股肃杀的韵味。
男子轻笑一声便再没了其他动作,只是站着原地,叶菁燃不知他能否看到叶菁燃,想着如若能看到对方,那么二人在这地界也可共同想办法出去,多一个人多一份智慧不是。这么思索着,叶菁燃试着向他的方向走去,谁知叶菁燃甫一动作却发现这人轻摇折扇、蓦地转过了身去——竟是要走了。
叶菁燃赶忙出声企图叫住他:“哎!前面那位公子!”
没有回应,叶菁燃只得留在原地看着那人与自己渐行渐远。他的身影随着距离的增加而逐渐在叶菁燃眼中缩小,可其一身的气质却在叶菁燃心目中一点点地凸显了。正面看时叶菁燃的目光都被折扇吸引、无暇看顾其他,而当那人转过身背对着叶菁燃,叶菁燃关注的便只有他这个人了——孤绝桀骜,以及不易察觉的倔强。
不知为何,叶菁燃突然想要去接近。
只是还没来得及迈步去追赶,场景又是一变,那人的身影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京城的街道。
这里并没有明显的标志物,然而京城所属范围内的物事总是有其特殊的气息,或许是天家威仪又许是从小在此长大的缘故,叶菁燃一眼就认了出来,至于是京城里的哪条街,叶菁燃无从分辨。
这人一旦到了自己熟知的地界,心中便有了底气,不再是那随波逐流的无根飘萍,而是向炀生长的苍天大树。
叶菁燃习惯性地向南走去,转了两次弯后在一条街的中间看到两名女子,一个个头稍长高些的正在往前跑,后面那个追着的始终在喊大姐姐,而前面的那名女子也不回头仍是不管不顾地往前跑,两人很快出了叶菁燃的视线范围。
这一情形令叶菁燃忆起了几年前的一个冬季,屋外下着大雪,大姐姐叶菁绾突然来找叶菁燃,说自己需要出门一趟,请叶菁燃不要告知爹娘怕他们担心。可当时叶菁绾身着常服,连个能够挡雪的伞都不带,叶菁燃担心她染了风寒便找一把伞追着叶菁绾出了门,谁知她竟像着了魔般自顾自往前跑,叶菁燃喊什么她也不作理会,直到她晕倒才停下了。
…………
大姐姐叶菁绾始终理智而自持,那次的行为令叶菁燃匪夷所思,叶菁燃曾问过叶菁绾缘由,可她一向带着温柔的嘴角罕见地挂了上苦涩,解释道,自己也说不明原因,只是心中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必须这么做。
叶菁燃总怕是叶菁绾发了癔症,怕她某天再向几年前一样疯了般跑出家门,万一……她因此回不来了怎么办?叶菁燃不敢继续想下去,将那念头深埋在心底,不给它丝毫发芽的机会。
天突地阴沉了下来,狂风大作、吹得树叶哗哗作响,一声惊雷炸响。
叶菁燃睁开了眼睛。
对着手臂下的书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原来——自己竟是在看书的过程中睡着了,方才所有不过是梦境一场。
唉,自己本就不喜读书,想着晨起用饭后爹爹要考问自己的学识,这才临时抱佛脚、从书房胡乱抽了一卷书出来,打算以之应急。谁知这么一会子工夫也能进入了梦乡,莫非自己当真不是读书的那块料?无奈啊无奈,罢了,自己平日里什么模样父亲也不是不知道,还是莫要执着于往脑袋里塞学识了。
须知强扭的瓜不甜。
叶菁燃不止一次在心中唾弃自己的强词夺理,可总是没什么大的改变。大概是天性使然吧,可怜爹娘学富五车,却独独弄丢了自己这个车轱辘,大姐姐叶菁绾和幺弟叶敬彦均好读诗书,自己夹在中间也是极为尴尬的。好在叶菁燃没心没肺惯了,也不会心生芥蒂,姐弟三人关系一向和睦,尤其是以叶菁燃与叶菁绾最为亲密。
在脑中跑了会马车,叶菁燃又想起来之前那个梦,尤其是那个给叶菁燃留下极其深刻印象的翩翩公子,以及他手中的别致折扇。
叶菁燃有些后悔自己怎得不早点开口,开口问问那人,公子你这手中折扇到底是从哪家铺子买的?
悔也晚矣。
令人好笑的是,分明一个身材好气质佳的公子站在面前,叶菁燃竟能只关注其一把扇子从哪儿买的,若是叫那些京城内的那些闺秀小姐们知晓了,定会抛弃自己以往维持的表面仪态,脱了鞋子来与她大战一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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